第十二章（第1頁）

對一中的許多在讀學生來說，母校精心舉辦的三十周年校慶是一場盛大而難忘的晚會，丁依彤、童小熙和林穎兒的完美演出讓那一夜變成了高中生活最精彩、最優(yōu)美的一個夜晚。

凌詩雅卻記不住校慶晚會上有哪些節(jié)目。

和黎曉春相比，詩雅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都恢復得很慢。ktv投毒事件之前，詩雅還會在課后和朋友們一起自習、聊天，禁欲內斂的氣質引無數(shù)路過男生觀望；現(xiàn)在，盡管事情過去了幾個月、詩雅也已經(jīng)正常返校上課，但她在課上變得幾乎不怎么發(fā)言、放學后直接由父母接回家，似乎在逃避著什么，從前對其他人「生人勿近」一般的決絕感只剩下一道玻璃般脆弱的屏障。

她和楊宸的相處模式也在冷熱之間來回切換：床上的詩雅仍然和在木花島時一樣、近乎失控地索求著楊宸的愛撫，平日的詩雅在和楊宸出雙入對時卻顯得有些冷淡和疲憊。

校慶閉幕式還沒結束，詩雅就提前離場，來到父母幫忙預訂好的酒店房間、泡了個熱水澡。她換上白襯衫和黑百褶裙，戴上眼鏡，從裝得滿滿當當?shù)臅锍槌錾洗卧驴嫉脑嚲砗鸵化B復習資料，就著臺燈溫習起來。

試卷上的叉叉紅得刺眼。這些都是她眼中的低級錯誤，從前那位讓所有人都為之俯首的學霸少女絕對不會犯下哪怕一次，更別說在期中考和月考連續(xù)發(fā)揮失常了。

這時，房門嘀的一聲被刷卡打開了，楊宸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

「所以……你最近好點了嗎？」

詩雅纖長的手指緊緊地擰著試卷，紙張的邊緣撕裂開來。

「不怎么好?！?/p>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詩雅感到自己眼睛里好像有光熄滅了。

下一秒鐘，楊宸關掉了桌上的臺燈，緊緊地抱住了她。

「我……我嘴笨，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怎么安慰你，但我會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感覺傷心、難過，那就盡管哭吧，我愿意在你身邊傾聽陪伴?！?/p>

詩雅放下試卷，慢慢站起身。她把頭埋在戀人的肩膀上，開始低聲啜泣，隨即痛哭起來。楊宸繼續(xù)抱著詩雅、輕拍著她的后背。

成績比較差的學生會發(fā)自內心地把詩雅和楊宸看作是學神，僅僅看到兩人就會有智商被碾壓的感覺。像黎曉春和林穎兒那樣的普通學生會學習凌詩雅的備考技巧、復印楊宸的筆記，試圖分享一點學霸的恩惠。理科綜合實驗班的其他尖子生則是會時不時感到氣餒，這世上最無解的事情莫過于天才比你更努力。

只有在舔舐傷口的時候，詩雅和楊宸會放下心防、互相撫平精神上的傷痕。那是付出十二分努力的痕跡，只有同樣的「天才」能夠看見、理解的代價，也是將兩人綁定在一起的烙印。

「擦一擦?！孤犞娧诺目奁鼭u漸變輕，楊宸遞過毛巾。詩雅摘掉眼鏡，胡亂擦了一把臉，然后把楊宸撲倒在床上，重重吻上他的嘴唇?？稍娧烹S即像觸電一樣仰起頭，滾到一邊，語氣中帶著幾分悲涼。

「我們不該……最近你的成績也……」

剛剛痛哭了一場、又摘掉了眼鏡，詩雅的眼睛紅紅的，透著幾分眼神失焦后的朦朧與柔和。泡過澡之后，詩雅潮紅的臉頰上滲出些許汗珠，從寒風凜冽的山巔上落下的學霸現(xiàn)在成了深陷戀愛的嫵媚少女。

楊宸攬住詩雅，吻干她的眼淚。

「沒事。我講個故事?！?/p>

「初中的時候，夏哲威曾經(jīng)在考試總分上贏過我，一次?！?/p>

「很難想象，是出了什么意外嗎?！乖娧诺纳ひ粲行┧粏?，「他在學業(yè)上的天賦和努力程度都比你差一些，而且你說過夏哲威在你們初中老是打架闖禍?！?/p>

「也不完全是意外。初中課程難度沒有那么大，競爭對手也少。而且他到了初三就不打架了，為了考進一中拼命用功，幾次月考和一模都追得很緊?！箺铄返脑捓镩_始帶上一點懷念往事的味道。

「然后呢？追得很緊，就是說還是追不上？」詩雅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看上去好像不再那么難過。

「按照他的正常發(fā)揮確實追不上。但是『改過自新的壞小孩』比一般的好學生更引人注目，老師和家長一直拿這個事情給我們加壓，我們也怕排名被他擠下去，壓力就越來越大。最后在中考二模的時候出了事情，我在考場里暈倒了，后面補考也沒發(fā)揮好。夏哲威就贏了那一次?！钩两诨貞浿校瑮铄份p輕地笑出聲。

「初中的事情記得那么清楚，你干脆去當夏哲威的男朋友好了！」詩雅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在楊宸的腰間擰了一把。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又笑起來，原本沉重的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

「確實印象深刻。那時候我感覺很恐懼，原本一直名列前茅，考試失利一次就好像天塌下來一樣。但是最后事情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怕什么。父母和朋友都覺得突然生病考差一次只是運氣問題，中考結束后更是根本沒有人費勁去記住二模發(fā)生過什么事。經(jīng)歷過一次之后，就比較能夠心平氣和地看待成績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