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陽谷縣,東陽村。
夏日灼人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傾瀉而下,將田間的土地炙烤得微微發(fā)白。
遠處麥浪起伏著,隱隱傳來農(nóng)人們斷續(xù)的吆喝聲,那是老徐家一家老少在麥田里搶收。
田埂邊,一條蔫頭巴腦的老水牛慢悠悠地甩著尾巴,驅(qū)趕著嗡嗡作響的飛蟲。
牛背上,徐家的小幺兒徐洛,頂著張曬得油光黑亮的小臉,正有氣無力地歪著。
才七八歲的娃兒,光著膀子,奈何塊頭太小,細胳膊細腿的,看著就像塊烤糊了的泥巴。
可又偏生趕上農(nóng)忙,一家人忙著搶收,連喘口氣都覺得費事,所以連他這小豆丁都得被指使著干活,照顧這條老牛,便是給他派的“美差”。
“駕!”徐洛用小短腿使勁夾了夾牛肚子。
可老牛眼皮都沒抬一下,照舊慢悠悠地甩著尾巴,一門心思啃著田埂邊那叢半枯的干草,嚼得津津有味。
徐洛重重嘆了口氣,小臉皺成個疙瘩。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早上那半個剌嗓子的窩窩頭,配著一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頂了沒半個時辰就消化干凈了。
他有氣無力地趴在溫熱的牛背上,腦袋一點一點,忍不住懷念起上輩子的日子。
“想當年,奶茶外賣小燒烤,頓頓不重樣……”
他對著空氣小聲嘀咕:“現(xiàn)在倒好,別說這些了,就是來碗地溝油僵尸肉讓的黃燜雞,我都能把碗啃出個豁子來!”
越想越餓,口水不爭氣地涌上來,眼睛都快綠了。
“真要是餓死在這兒,那些穿成王爺侯爺?shù)耐ㄈ蕚?,不得笑掉大牙?估摸著到了陰間,吃飯都得跟狗蹲一塊兒……”
他至今沒想明白,不過是在網(wǎng)吧通了個宵,回宿舍睡了一覺,怎么睜眼就在娘胎里了?
唯一的慰藉又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輩子還叫徐洛,算是給前世留了點念想。
正餓得眼冒金星,田埂那頭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伴著洪亮的嗓門:
“娘,俺歇會兒喝口水,這日頭,能把人烤化了!”
是他爹徐安宏。
男人戴著頂破草帽,汗珠子順著粗糙的臉頰往下淌,匯成小溪似的,剛走到樹蔭下就一屁股坐下,抓起旁邊的大水罐猛灌了幾口,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老遠都能聽見。
沒一會兒,阿奶王氏也拎著個小竹籃走過來,麻利地解開包著的粗布巾:
“都歇歇!墊巴兩口!”
籃子里是幾個比拳頭還小的雜糧窩頭,還有一罐子稀得能照見底的咸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