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雞叫了三遍,天色卻不見敞亮。
灰蒙蒙的云絮沉甸甸地壓著,捂得天地間一片悶熱,透不過氣來。
徐洛揉著眼睛被高氏從炕上拎起來時,阿爺徐老漢已經蹲在門檻外,“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老人眉頭緊鎖。
“瞅這天色,怕是憋著場大的?!毙炖蠞h吐了口濃煙。
“緊風無雨,悶雨不開,不是好兆頭?!?/p>
徐安宏兩口喝完自已碗里的稀湯,抹了把嘴,也走到門口張望:
“可不是?昨兒去縣城,回來就耽擱一天,田里那點尾巴活兒還沒拾掇干凈,這雨要真落下來……”
所有人心里一緊,萬一下雨,麥子泡水發(fā)了霉,根本賣不上價格,那這一年算是白干了,
昨兒為了去縣城給徐安睿送錢,徐安宏抽身離了地,緊趕慢趕的收尾活生生被拖了一天。
“都愣著干啥?!抓緊吃完飯下地干活兒了。”徐老漢站起身,把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得“梆梆”響。
“老大老二拾掇家伙什兒,婆娘們也別閑著,大丫二丫能拿動啥拿啥,都去,一粒麥子都不能給糟蹋在雨里,幺兒把牛牽著!”
這下子,老徐家算是全l總動員了。
田間地頭,一片前所未有的緊張忙碌。
……
幾乎就在最后一捆麥子被連拖帶拽地抱上牛車的通時,一聲炸雷響起,豆大的雨點兒落了下來,緊接著瓢潑大雨接踵而至!
“跑!快回家!”
等到家時,眾人都淋成了落湯雞,老王氏趕緊去燒熱水讓兩個兒媳暖暖身子。
堂屋門口,徐老漢隨手將手上那塊濕透的破麻袋扔在墻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長長吁了口氣。
回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幕和傾盆而下的大雨,徐老漢掏出煙袋鍋子,在手心磕了磕,想填煙絲卻發(fā)現(xiàn)都被雨水泡濕了,只得作罷。
“五六月份的天,真就是娃兒的臉,哭就哭,笑就笑,半點由不得人啊?!?/p>
徐安宏脫下身上那件濕得能擰出水來的舊褂子,在一旁接過話茬道:
“爹說的是,這要是再耽擱一會兒,這場雨下去,咱家今年的麥子起碼得廢掉三成!那真是要了命了!”
徐老漢難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看到了地上搶收回來的麥穗小山,被雨打得有些凌亂,但無傷大雅。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頭望向村口通往縣城的小路方向,可視線被濃密的水簾遮得嚴嚴實實,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