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極殿。
長安城的氣氛,從黎明時分就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壓抑。往日里喧鬧的朱雀大街,今日卻顯得異常冷清,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羽林衛(wèi),面無表情地矗立著,冰冷的甲胄在晨光下反射著森然的寒意。
朝會的氣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文武百官列隊(duì)走入大殿,每個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山雨欲來的氣息。尤其是以清河崔氏家主崔民干、太原王氏家主王珪為首的幾位世家領(lǐng)袖,他們表面上依舊維持著儒雅從容,但偶爾交換的眼神中,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昨夜,他們與信使崔九的聯(lián)系,中斷了。
李世民端坐于龍椅之上,面沉如水,不發(fā)一言。他越是沉默,殿內(nèi)的氣壓就越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當(dāng)時辰已到,鴻臚寺卿正要宣布朝會開始,一個身影,緩緩從東班之首走了出來。
是太子李承乾。
他今日沒有穿太子常服,而是一身利落的窄袖勁裝,腰間懸著一柄長劍。他手中捧著一個木盤,盤上,是一份供狀,和一枚被剝開的蠟丸。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李承乾走到大殿中央,沒有立刻開口,只是用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睛,緩緩掃過崔民干、王珪、鄭元壽等幾位世家家主。
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無不感到一陣心底發(fā)寒。
“兒臣,有本要奏?!崩畛星穆曇舨淮?,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太極殿,“兒臣,要參劾太原王氏、清河崔氏、滎陽鄭氏……勾結(jié)突厥,里通外敵,意圖顛覆我大唐社稷!”
一言既出,滿堂嘩然!
“血口噴人!”王珪第一個跳了出來,他須發(fā)皆張,一副忠臣被辱的悲憤模樣,“太子殿下!我王氏世代忠良,為國戍邊,何曾有過半點(diǎn)不臣之心?您為推行新政,打壓我等世家,竟不惜羅織如此彌天大罪,您……您這是要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啊!”
崔民干更是老淚縱橫,對著龍椅上的李世民叩首泣訴:“陛下明鑒!老臣一生克己復(fù)禮,忠君體國,如今卻遭太子如此污蔑!若陛下不信老臣,老臣愿以死明志,血濺這太極殿,以證清白!”
一時間,朝堂上亂作一團(tuán)。數(shù)十名與世家盤根錯節(jié)的官員紛紛出列,或?yàn)樗麄冝q解,或指責(zé)太子行事酷烈,黨同伐異。
“肅靜!”
一聲暴喝,來自魏征。
這位平日里最愛跟太子唱反調(diào)的諫議大夫,此刻卻如一頭怒獅,站到了李承乾的身側(cè)。
“爾等食君之祿,世受國恩,不思報(bào)效,反包藏禍心!如今鐵證如山,還敢在此巧言令色,搖唇鼓舌!真是無恥之尤!”魏征指著崔民干等人,氣得渾身發(fā)抖。
“鐵證?!”崔民干冷笑一聲,“魏公所言鐵證何在?不過是太子殿下的一面之詞!老夫不服!”
“你不服?”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轉(zhuǎn)過身,對著殿外拍了拍手。
“帶人犯!”
沉重的鎖鏈拖拽聲響起。兩名如狼似虎的百騎司衛(wèi)士,將一個被打得幾乎不成人形的血人,拖上了大殿。
正是崔九。
他渾身是傷,四肢盡斷,卻還有一口氣在。當(dāng)他看到人群中的崔民干時,渾濁的眼中爆發(fā)出刻骨的恨意。
“家……家主……你好狠的心啊……”崔九的聲音,如同破風(fēng)箱一般,“你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死了……你就會……就會照顧好我的家人……”
崔民干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