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南望著空蕩蕩的房門,轉(zhuǎn)身回去麻木地翻炒鍋里的食材,卻覺得嘴里咸咸的,伸手胡亂抹了一把,原來是眼淚啊。
真沒出息,這不都是你想要的嗎,她膩了或者不愛了,大大方方的把你放下,都省得你找理由了,趙政南自嘲地想,明明都隨了自己的愿,怎么三十好幾的人還像個孩子似的在這掉眼淚。
許希明沖出家門的瞬間,像是在海里掙扎的人終于上岸,大口地喘息伴隨著濕咸的淚水。
東三環(huán)堵得水泄不通,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掉,視線不清究竟是因為雨刷器刷不盡所有的雨滴,還是因為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無心探究。
在最后一個出口的時候,地面濕滑,許希明沒注意到拐角處還有一個逆行的車,盡管減速卻還是狠狠地撞了上去,安全氣囊彈出來的瞬間,她忽然覺得世界都安靜下來,腦海里一幀一幀的畫面閃過,許希明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未完成的項目。
那些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老電影一樣匆匆閃過,許希明忽然覺得眼前漸漸模糊不清,耳邊是趙政南的呼喊聲,她以為是自己腎上腺素分泌后的幻覺。
“趙政南,我怎么到死還忘不掉你啊~”尾音上挑,話里帶著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調(diào)侃。
救護車在雨天里疾馳,醫(yī)院撥通了她手機里的緊急聯(lián)系人,趙政南接到電話跌跌撞撞從家里沖出來,路上不斷懇請司機師傅快一點,再快一點。
趙政南一只腳邁進醫(yī)院大門的時候感覺心臟緊緊抽痛了一下,像是某種說不出的心靈感應(yīng)。
一種憐惜和悔恨惹得人肝腸寸斷,他懊悔自己是不是如果早上送她出門就好了,是不是沒有惹她生氣今天沒有分手就好了,如果自己沒有生病就好了趙政南在搶救室門口恨不得跪下來對著墻磕頭,心里的祈禱聲淹沒掉理智和沉穩(wěn),手術(shù)中的燈熄滅,趙政南站在醫(yī)生面前覺得眼睛酸澀,一開口說話都是嘶啞的聲音。
“醫(yī)生,她”“手術(shù)很成功,但是能不能站起來還要看病人的求生意識以及后續(xù)的康復(fù)。
”趙政南腦子里憑空響起一聲驚雷,茫然的對著醫(yī)生道謝,癱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蒙著頭,恨不得把愛人的病癥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面對現(xiàn)實卻無力抵抗,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命運,比生命中任何一個艱難時刻都讓他更加自我厭棄。
“先生,你怎么還在這?”“那邊還等著您繳費呢。
”“好好好,我這就過去。
”趙政南起身跑到繳費窗口,聽到那個數(shù)字時不可置信地重復(fù)一遍,窗口的人被他的反應(yīng)弄得一愣,看看他又看看賬單,篤定地點點頭。
趙政南看了看單子,交完費急匆匆跑回病房,這才終于看見真正的許希明。
剛才接電話的時候太著急,鬧了個烏龍。
趙政南感覺心里松了一大口氣,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就感覺胃里一陣翻涌。
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吃,來來回回的跑外加情緒劇烈波動,許希明正坐在病床上和對面的保險小哥聊著賠償?shù)氖虑?,等到趙政南跑進來又跑進洗手間嘩的一聲吐出來,才注意到他。
許希明躺在床上猛然起身,胳膊和腿上的淤青以及擦傷被狠狠牽動,看著他洗把臉從洗手間出來,她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躺下,卻被疼得倒吸口涼氣。
保險聊的差不多,很識趣的把地方讓給兩個人。
手機里的未接來電有二十幾個,一半來自遲麗,一半來自媽媽,許希明把電話一一撥過去,聽著電話里焦急又如出一轍的口徑,笑著反問:“我能有什么事,夢都是反的。
”并且用要開會為理由,拒絕了對面打視頻通話的提議。
“我好著呢,賺錢呢,別打擾我了奧。
”許希明躺在病床上,看著趙政南臉色慘白,閉上眼怎么都忘不掉這些年的恩怨糾纏,為什么相愛的時候還有這么多問題要面對,怎么相愛還能這么狼狽呢?明明不愛的人天誅地滅才對,怎么相愛的兩個人還會都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呢?趙政南坐在病床旁邊,片子和診斷報告他都已經(jīng)反復(fù)確認過,確實是只有一些擦傷,許希明把身子背過去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扶著床沿起身:“我回公司了。
”趙政南想要開口挽留,可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這樣分別的契機到底難得,倒數(shù)著過的日子,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
最后的我送你到底沒有說出口,許希明聽見聲音的時候其實是有期待的,她在心里許諾自己,只要他說一句挽留,哪怕問一句為什么分手,她就坐下來把一切不開心都講給他聽,她就從頭來過,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但是沒有,趙政南只是嗓音低沉說了一句好,連送她的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