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鎮(zhèn)民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不對,聚攏過來沖著這里指指點點。
“老約翰?老約翰是誰?”
“那個老騙子吧,每天晚上在鐘樓下邊喝酒的那個老頭?!?/p>
“他不是個巫師嗎?
“也說不定呢。反正巫師都是這樣的:狡猾、殘酷、一身酒氣?!?/p>
“那老頭可不殘酷。昨天他還給小皮特糖了呢,最貴的那種?!?/p>
“要小心!平白無故給陌生人這么貴重的東西他肯定沒安好心,說不定他在里面下了咒!一旦吃掉就會變成死尸那樣的怪物!”
“嚇?我覺得也是!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一趟?!?/p>
愚昧。愚昧。
沒有一個人對老約翰的感到悲傷,他們都以一種令人驚嘆的冷漠討論著他人的死亡與不幸,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隱藏著的是極度的無知和野蠻。
這就是他在眾神之地里第一個見到的城鎮(zhèn)。
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里第一個見到的城鎮(zhèn)。
羅蘭冷眼看著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城鎮(zhèn),被人的愚昧所震懾,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老約翰……他還有印象。
他是一個星象巫師,今天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可直到去年才進階成正式階巫師。
那是一個挺有意思的老頭,每天帶著一個玻璃制的假水晶球冒充預言巫師在鐘樓下擺攤,他的預言瞎編亂造,都是什么“今天你會被貓奪走初吻”或是“你今天會被人騙走錢”之類讓人幾乎能笑出來的占卜。
可是,如果你問他關(guān)于天氣的事,他就會突然嚴肅起來,把假水晶球收起來,用一套起碼能買一打真水晶球的精密測量儀器精確的告訴你下一周的天氣情況。而且從不出錯。
他掙的錢幾乎會全部換成最貴的糖果,用顫抖的手發(fā)給圍著他用泥土和石子連準頭的熊孩子們。
而他發(fā)的糖要么被那群小孩一臉厭棄的摔在泥水里,要么就是被不懂事一些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帶回家去,然后被大人一巴掌扇在臉上,命令他們?nèi)拥簟?/p>
于是孩子們晚上便加倍努力的聯(lián)系著投擲技法,而老約翰就像一只蠢笨的鴨子一樣晃動著顫抖的身軀艱難的躲避著擊向要害的鋒利石子。
可后來某一天,他突然不見了。隨后他的尸體被某個潛行系的玩家發(fā)現(xiàn)在了一條陰溝里。尸體上的錢幣完全不見,可那些他常年積攢下來的、其價值至少比他身上帶著的錢多出五六倍的昂貴糖果卻仿佛被忌憚著,一顆都被沒有被動過。
而那足夠在比拉姆富庶十倍的地方——比如白塔——買下一棟海景別墅的天象測量儀器,卻毫不愛惜的扔到了水坑里,因破損和進水而完全報廢。
當時所有玩家都沒有感到絲毫驚訝。仿佛被這座病了的小鎮(zhèn)傳染了什么了不得的心理疾病一樣,都是抱著“啊,終于死了”、“他終于解脫了”之類的想法看待著老約翰的死。一開始還有雇傭兵自作奮勇的前去調(diào)查,可后來他接了一個任務離開了這里,此事也就作罷。連他以后回來休假也沒有絲毫繼續(xù)調(diào)查的念頭。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一個如此年老的巫師學徒帶在如此敵視巫師的卡拉爾不走;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要用那種近乎可笑的預言騙人;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帶著和他的身價絕不相稱的昂貴測量儀器。
他的一切都是一個迷,但從沒有人試圖探究他。
現(xiàn)在,殺死老約翰的兇手終于找到了。羅蘭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雀躍。
和剛離開旅店時的心情不同,他此刻的心情無比復雜。
在心中細細的思量了一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羅蘭的袖子里一套翠綠的藤蔓鉆出,將那個念念叨叨什么“我沒錯”、“不關(guān)我事”之類的話的男人的脖子僅僅縛住。比被一個成年壯漢雙手僅僅掐住脖子還要巨大的力道讓他臉色瞬間泛紅,喘不過氣來。
大約過了半分鐘,羅蘭看到他的臉色跟茄子一樣紫的時候才把他送了開來,不顧他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粗重的喘息著,只是冷聲說道:“我問,你答?!?/p>
“是是,是是……一定答,一定——嗚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