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來的何嶸卻搖了搖頭,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沈兄此言,恕在下不敢茍同?!彼従忛_口,聲音不大,卻邏輯清晰,“在下以為,出現(xiàn)這種情況,未必就是舞弊?!?/p>
他看了一眼眾人,繼續(xù)說道:“諸位請想,這世上之事,本就不公。士族之子,自幼便有良師教導(dǎo),家中藏書萬卷,衣食無憂,可專心向?qū)W。而寒門之子呢?莫說讀書識字,能吃飽飯,不被餓死,已是邀天之幸。兩相對比,如同以精兵對疲卒,這結(jié)果或許才是最真實的常態(tài)。”
“即便其中有少數(shù)投機取巧之輩,”何嶸嘆了口氣,“但恐怕,也改變不了這十之八九的懸殊比例?!?/p>
何嶸的這番話,雖然殘酷,卻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
在場的眾人,除了何嶸和楊士奇,幾乎都出身于士族或官宦之家,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寒門想要出頭,有多么艱難。
一直沉默不語的道衍大師,此時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彌陀佛?!彼p手合十,聲音空靈,“何施主所言,乃是‘果’。但殿下所憂,乃是‘因’。”
“若長此以往,優(yōu)者愈優(yōu),劣者愈劣。朝堂之上,皆為世家子弟;鄉(xiāng)野之間,再無讀書之聲。則階層固化,上下隔絕,國之根基,必將動搖。此風(fēng)斷不可長?!?/p>
道衍的話,說到了問題的核心。
朱旺贊許地點了點頭。
這妖僧,果然看得透徹。
年輕的解縉此時也站了起來,他雖然年少,卻心高氣傲,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大師所言極是!學(xué)生以為,既然癥結(jié)在于‘不公’,那我們便當(dāng)設(shè)法,求一個‘公’字!”
“哦?”朱旺來了興趣,“那你覺得,該如何求這個‘公’?”
解縉昂首挺胸,侃侃而談:“學(xué)生以為,可將這‘天才少年’之選拔,分為‘士族卷’與‘寒門卷’!士族之子,家學(xué)淵源,其考卷當(dāng)更難,更重經(jīng)義策論。而寒門之子,見識有限,其考卷當(dāng)更易,更重基礎(chǔ)算學(xué)與識字!”
這個提議,立刻引來了楊榮的附和:“解兄此法甚妙!如此一來,既能保證選拔的公平,又能兼顧不同出身學(xué)子的實際情況,兩全其美!”
然而,老成持重的楊士奇,卻再次搖了搖頭。
“殿下,諸位。”他站起身,對著眾人行了一禮,才緩緩說道,“解兄與楊兄之法,看似公允,實則隱患無窮?!?/p>
“敢問解兄,”他看向解縉,“何為士族?何為寒門?這二者之間,又該如何界定?”
“是按家中田產(chǎn)多寡?還是按祖上是否出過高官?”
“一個家道中落的士族子弟,與一個偶得奇遇的商賈之子,又該如何劃分?”
“難道,我們?yōu)榱诉@一場小小的疫苗答題,還要先在全天下,搞一場轟轟烈烈的‘成分普查’不成?這其中所需耗費的人力物力,以及可能引發(fā)的混亂,恐怕遠(yuǎn)超你我想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