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禹哥,不好意思這么晚還給你打電話,但是我哥好像燒暈過去了。
”趙政新聲音焦急,一邊分出精力聽著陳書禹的囑咐,一邊蹲在沙發(fā)前用酒精擦拭著趙政南的額頭,還有手心。
她無端想起兒時在父母歇斯底里的爭吵時,她總是懵懂地聽著那些她不明白的字句,害怕的哭聲總是給這場爭吵帶來幾分多余的色彩。
往往戰(zhàn)爭會平息于趙政南放學(xué),媽媽的喊聲會終止,爸爸也會收斂著不再砸東西。
哥哥把她抱在懷里,冬天的時候手上都是凍瘡,從外面剛回來帶著一身寒氣,擦掉她臉上的淚水,一時她都分不清滾燙的是趙政南紅腫的手指,還是自己的眼淚。
兒時所有幸福的記憶都源自于永遠頂天立地的哥哥,好像他永遠有辦法解決所有事情,無論是生病的媽媽還是上學(xué)的自己,亦或者酗酒家暴動輒打罵的父親,趙政南也永遠有辦法對抗。
哥哥是那個小時候條件不好也能給她帶回來幾塊糖的人,也是這些年風(fēng)雨里始終不讓她感受世間疾苦的人。
趙政新擦著擦著就覺得鼻頭發(fā)酸,恍惚間自己在他的庇佑下衣食無憂長到這個年紀,卻第一次看見他這副脆弱模樣。
從小到大都習(xí)慣了還算不錯的日子,她都已經(jīng)快要忘記家里本來是什么樣的境況。
陳書禹急急忙忙從外面驅(qū)車趕來,擰開鑰匙之前猶豫片刻還是敲了敲門,趙政新飛奔出去把人帶了進來,陳書禹氣得牙根癢癢也不好在小孩子面前發(fā)作,只是把人塞進了車里,帶回醫(yī)院。
許希明從公司跑去了二環(huán)里的一個會所,老板是周景懷的朋友,她們平時好多聚會經(jīng)常在這,場子看著不起眼,在二環(huán)里的一個僻靜角落,一進去卻暗藏玄機,老板是個謹慎的,想進來并不是容易事。
許希明換了身休閑的衣服走進來就有門童接應(yīng),空蕩奢靡的包房和外面狂風(fēng)過境后的凌亂形成鮮明對比。
她也不知道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走到這里做什么,只是覺得不想回到那個家里,一個完全浸染了兩個人生活氣息的房間,對于這一刻的自己而言,就像是一種懲罰。
昏暗的燈光下她得以舒緩周身的疲憊,場子里的人急匆匆被叫過來陪她,許希明看見許多熟悉面孔。
一張一張年輕的臉蛋擠著笑臉在面前閃過,許希明清楚地讀出各式各樣的小心思,不滿或是諂媚。
她隨手拿出花瓶里的玫瑰花,一層一層地剝開花瓣在指尖碾碎,直至花的汁液完全浸潤手指,許希明才把揉碎的花扔在一邊。
許希明把頭靠在沙發(fā)上,眼睛半闔,屏幕上各種情愛的歌詞于她而言都有了更加深刻的共鳴,清脆的男聲唱不出歌曲里凄切的婉轉(zhuǎn)。
閉上眼,寒冷的夜里卻只想起曾經(jīng)他為她哼鳴這首情歌時,曲調(diào)動人,聲音把她的心她的魂都團團鎖住,她仰起頭勾住他的脖子,等待他附身與自己親吻。
年輕的時候總是對愛的要求太滿,卻忘記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
等到長成了真的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年紀,卻已經(jīng)享受過這世間最難得的珍品,再也看不上假冒偽劣的物件。
寒夜總是喚起她手腳發(fā)涼的感受,她想起出租屋里掛著點滴,熱水袋只有一個,被趙政南放在她的肚子上。
針尖扎在血管里,冰涼的液體穿過脈絡(luò),趙政南不知道從哪里淘弄來一個塑料水瓶,熱水燙的瓶身萎縮成手掌大小,許希明就把手放在那個水瓶上面,藥水再也不會刺激得半個胳膊都疼。
腳上套著羊毛的襪子還是感覺冷,當(dāng)時趙政南拎著襪子回來的時候許希明還心疼的嘮叨他亂花錢。
一雙襪子夠他夏天一雙鞋的價格,對于兩個在出租屋里勉強度日的人來說,實在奢侈。
趙政南脫了許希明的襪子,把她的腳塞進自己的衣服里,靠在他的肚子上,一陣溫?zé)釓哪_底板傳來,那時候愛得太苦,卻又像是一杯干凈的白開水,至純至真。
許希明緩緩睜開眼,一列少年像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來來回回地掃視,許希明還是覺得這屋里無論怎么吵鬧,還是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歌曲已經(jīng)從普通話唱到了粵語,她想起兩個人前段時間相約去看某個歌手的演唱會,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買票,就到了曲終人散的場面。
威士忌形形色色擺了一排,許希明卻沒有喝下去的欲望,燈光照在暗紅色的絨布上,許希明盯著上面細碎的光芒出神。
其實走到今天這步也并非完全沒有征兆,兩個人到這一陣惡心,明明他不是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局面。
可是他又在這樣的雨天不顧一切的闖進來,焦急的神情無法掩飾,許希明說不清他究竟是什么人。
十幾年的記憶擺在這,可那通電話也明明白白地被她聽見,一切都是那樣自相矛盾,她卻還在刻舟求劍的故事里反復(fù)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