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院外,傳來蔡墩刻意為之,幾乎像是要把肺咳出來的干咳聲。
秦明倒是無所謂,云若煙卻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迅速垛開。
她的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手忙腳亂地整理被他揉亂的衣襟和散落的發(fā)絲。
秦明也是老臉不紅不白,深吸幾口氣壓下躁動,揚聲道:“墩子!啥事?”
蔡墩在門外甕聲甕氣地回道:“明哥,栓子哥要回縣城了,過來跟你辭行?!?/p>
秦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屋門:“栓子,進屋坐吧”。
栓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師父,徒兒得回去了!東家特意讓我?guī)г?,請您務必一切加小心,若有任何需要,榮昌貨棧必定傾盡全力相助。”
“好,回去替我多謝英掌柜。”秦明拍拍他的肩膀,“路上不太平,你自己也多加小心?!?/p>
栓子剛要轉身,卻好像想起了什么:“對了,師父,徒兒想起來了…來之前,我在城里好像瞥見吳仁偉鬼鬼祟祟地鉆進了城北的‘悅來客?!堑胤紧~龍混雜,住的多是南來北往的行商腳夫,我總覺那小子有點不對勁?!?/p>
吳仁偉?在這個風聲鶴唳的時候,他不躲在金奎或者吳德昌的羽翼下,跑去那種地方做什么?
秦明目光驟然一凝,心中警鈴大作,沖著徒弟豎起大拇指:“為師知道了,栓子,這個消息很重要!”
送走栓子,秦明獨自站在院中。
寒風吹拂,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疑云。
吳德昌被知縣暫時壓制,金奎剛吃了大虧縮了回去,吳仁偉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紈绔,卻活躍起來?
悅來客棧,行商腳夫…
秦明反復咀嚼著這幾個詞,聯想到白日里馮師爺“潛龍勿用,和光同塵”的告誡,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金奎的蠻干失敗了,吳德昌的借刀殺人也受挫。
那么下一次,敵人會從哪個更陰險、更難以防范的角度出招呢?
秦明覺得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緩緩罩了下來。
目標或許不再僅僅是他的性命,而是他正在努力構建的一切——那些被某些人視為“詭道”的新事物,以及因此而凝聚起來的人心。
靠山屯的重建工作,如同嚴冬里頑強滋生的地衣,緩慢卻執(zhí)著地蔓延開來。
瞭望哨上值守的隊員裹緊棉襖,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白茫茫的荒野。
秦明幾乎是不眠不休,身影穿梭在屯子的各個角落。
陣亡者的撫恤銀兩由云若煙親自逐一發(fā)放到遺屬手中,沉甸甸的銀錠和秦明鄭重的承諾,像厚重的棉被,暫時包裹住了那些破碎家庭的徹骨寒意。
大房間里,草藥的苦澀味日夜不息,云若煙和蔡大娘帶著幾個村婦,細心照料著傷員,換藥、喂食……
黛眉間的柔弱漸漸被一種沉靜的堅韌所取代。
有一個傷勢過重的,終究沒能熬過去,在夜里悄無聲息地走了,又引來一陣悲慟。
但活下來的人,眼神里多了份劫后余生的韌勁。
秦明更多的精力投在了那兩件他認為關乎長遠的事上:堆肥和新農具。
堆肥場設在屯子下風向一處避風洼地。
蔡墩吊著胳膊,臉色還有些蒼白,卻毫不懈怠地指揮著幾個半大少年和老人,按照秦明吩咐的比例,將鍘得極碎的秸稈、牲畜糞便、灶灰、甚至收集來的腐葉一層層鋪疊,潑上適量的糞水,再用厚厚的稻草封頂保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