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墨眉微挑,說道:“這事不能告訴我?”
林拾衣心想好像沒什么太需要避諱的,畢竟對方早在昨天就知道他來上京所為何事。
他把元家的存在隱去,大致把事情給陳述了一遍,然后說道:“其實我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我剛才離開學(xué)宮的時候心血來潮翻了一下宮規(guī),上面寫得很清楚,入學(xué)的七天后就沒有補缺這回事了,也就是說只要我裝作無事發(fā)生忍過去,那迎接我的或許就是海闊天空。”
穗歲問道:“后悔自己把話說得太死,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可以退縮,結(jié)果又怕丟臉?”
很不好聽的一句話,林拾衣卻未為此而動怒,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我只是在想,在上京生活或者說生存,是不是存在一種更好的方法,假如這種方法真實存在,那我要為這去改變嗎?”
他說道:“畢竟只有一年時間,等我離開上京后,再做回以前的自己不就好了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拾衣的聲音里帶著的厭煩,連他本人也一無所知。
不知為何,穗歲沉默不語。
林拾衣看著陽光在湖水中蕩漾,光影如紗,變幻無定,怔怔而出神。
穗歲的聲音終于響起。
“這種想法是純粹的自欺欺人。”
“……為什么?”
林拾衣轉(zhuǎn)過頭,望著她。
穗歲面無表情說道:“變了就是變了,退了就是退了,現(xiàn)在的你愿意為這一年活得輕松愉快些許,改變自己對待活著的態(tài)度,將來的你就注定會為別的事情而改變,不斷后退,一直后退,退到多年以后你回想起今天和我說的話,嘲笑這時的自己何等天真。”
林拾衣怔住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會如此認(rèn)真地對自己說出這番話,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穗歲看著他,安靜了會兒,說道:“我不是讓你死不退讓,把南墻撞破也不回頭,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會有不得不退的時刻,但我認(rèn)為退的前提是生死?!?/p>
生死之外,無不閑事。
既是閑事,何須退?
唯有生死才值得成為后退的那根線。
林拾衣明白穗歲的意思。
然后他想起宗越不久前說過的話,想起元家要的是讓他合乎規(guī)矩地離開祠下學(xué)宮,非死非殘非成為失蹤人口的離開。
這是元家所不愿去做的事情。
那現(xiàn)在該怎么選?
答案十分清楚。
林拾衣看著穗歲的眼睛,認(rèn)真說道:“謝謝。”
“不用謝?!?/p>
穗歲聲音冷淡說道:“就像你昨天不救我,我也不會死那樣,這是你自己一個人就能想通的事情?!?/p>